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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念起 尽前缘(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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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可惜好事不出门,坏事传千里,加上其他几房的刻意宣传,府里的人都开始叽叽咕咕地议论开了。

    楚涟漪午睡起来,管家婆子来回事,看她的眼神都古怪得很,由不得她不起疑心。

    “暗香。”

    暗香赶紧应声,“姑娘,有什么事吩咐?”

    楚涟漪瞧了瞧暗香,脖子后缩,声音发抖,一副做了贼的模样,“今儿是出什么事了?”

    暗香暗道什么事也瞒不过姑娘的眼睛,这玲珑心肝有时候可未必是好,哀求地看了看站在楚涟漪身边的疏影,疏影咬咬牙点点头,这事按也按不住,姑娘迟早会知道,还不如早点儿告诉她,好做准备。

    疏影、暗香看着周围无人,又让小丫头守了门,才将事情低声告诉了楚涟漪。

    “退亲?!”楚涟漪的声音提高了八度,可脸色倒没惨白,反而越来越红,气愤得差点儿没爆血管。

    这朝代退亲对任何女子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。即使是高门豪阀的女儿被退亲,那今后也是没有出路的,再无可能嫁个好人家。像楚涟漪这等出身的女子,本该在豪门大族做个享福的嫡夫人,如今只怕连做小妾都未必有人肯纳。

    “那严家也欺人太甚。”楚涟漪手里的粉彩缠枝莲花茶盏“哐当”一声落在红木嵌螺钿小几上,原地打着转。

    “理由是什么?”总不能无故退亲吧。

    “他们,他们说姑娘心如毒蝎,杀人不眨眼。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,当年姑娘打杀那两个奴才的事儿都传了出去。”

    楚涟漪平静了下来,起身在房间里踱步,那退亲的借口明显立不住脚,打杀奴才的事情是五、六年前的事了,当时为何不退亲,偏现在要挖出这桩事来。何况哪个大户人家私底下没有背负过命债的,如今居然以这个做借口,只怕这内里别有文章,却让她楚涟漪担了罪名。

    可既然严家敢与楚家撕破脸面,那肯定已经决定了要把这个借口用到底,用到众人皆知的,想必如今大街小巷的人都知道她楚涟漪的恶名声了。不管将来严家的事会不会爆出来,她楚涟漪已经注定是个牺牲品了。

    “老爷从衙门回来了吗?”楚涟漪深呼吸一口。

    “回来了。”疏影赶紧道,早就派了人去打听,她就估摸姑娘听到消息后,一准儿会去找老爷。

    “替我更衣,咱们去鸿鹄院。”那是楚青全住的院子。

    楚涟漪赶到鸿鹄院的时候,院里一片寂静,门口站的两个小厮还在发抖,看来楚青全发了脾气。

    丫头看到楚涟漪来了,赶紧打起红绒夹板帘子。

    楚涟漪站在门口,轻轻唤了一声“爹。”

    “是漪儿吗,进来吧。”楚青全的声音里有一丝颓败。

    楚涟漪听到声音,这才踏进了屋。平日楚青全公务繁忙,早免了她早晨的请安,至于晚上,虽然也免了,但楚涟漪每日总是坚持来请安,但时常都是在门外站一站,楚青全总是不愿见她,从楚夫人去后,父女之间便疏远开来,有时候十天半月见不了一面,每日也就是门内门外对答几句罢了。

    “爹。”楚涟漪站在楚青全跟前,又低低地唤了一声。

    楚青全虽人近中年,可看起来儒雅俊美,一看就知道当年定是个美男子。楚涟漪的记忆中,他已经多年不曾笑过了,母亲在世的时候,他还经常抱着自己玩耍,可母亲去了之后,他仿佛就特别不耐烦见到自己,每次见面都是匆匆忙忙,皱着眉头。

    “你都知道了。”楚青全的声音充满了疲惫。

    “是,女儿听说了。”楚涟漪低着头。

    “你当时是不是杖杀了两个人?”

    楚涟漪心里一惊,看来严家的确是有心了,当初她九岁立威的时候杀了两个人,他们都知道,“是。”

    “你,哎……”楚青全倒没责怪楚涟漪,“那两条人命的事,爹自然会帮你处理,好在他们都是人牙子卖进来的,没有爹娘老子去告状。至于严家,一切自有爹做主,你且回去吧。”楚青全摆摆手。

    楚涟漪压根儿没想过她爹这么快就把她打发了,本还想问问父亲可知道内情,可这个父亲素来就不亲自己,如今自己虽是受害者,众人怜悯,但如果不顾体面地大吵大闹一番,不仅于事无补,指不定还更让人不耐烦,凭添一个“泼妇”的骂名,所以楚涟漪忍了下来,红了眼圈,静静地退下去。

    越是隐忍委屈,反而更让人生怜。

    楚涟漪走后,楚青全在院门口目送她离开,立了许久,直到见不到人影了才缓缓踱回屋内,他平日虽不敢看那酷似亡妻的容颜,但也绝不意味着能容忍别人来糟蹋。

    暗香跟在楚涟漪的身后,“姑娘,姑娘,这就算了啊?”

    楚涟漪道:“爹不是说了吗,一切自有他做主。”虽然也不知道这男人能怎么做主,但如今也只能这般了。其实退亲一事,楚涟漪丝毫不伤心,只是害怕那后果,不知道她这根楚家的异世浮萍将来会流落到什么地方。这样无法确定的未来,让楚涟漪的脸色不能不带上愁色。

    暗香和疏影跟着楚涟漪回到“百花深处”,疏影对暗香使了个眼色,两个人落后了一步嘀咕道:“咱们夜里轮流守着姑娘,可不能让她干傻事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暗香点点头,她二人都觉得姑娘对这事太过于冷静,不哭不闹,也就开始的时候发了发脾气,还以为她一切憋在心里,会想不开。

    这事儿过了五、六天,疏影、暗香见楚涟漪好吃好睡,才真正松了口气,“咱们姑娘真不一般。”暗香满眼崇拜地看着楚涟漪。

    疏影也点点头,心想姑娘真是什么事都拿得起放得下的性子。遇事不骄不躁,天大的事儿都不被她放在眼里,这样的心境就是七、八十岁的人也未必能有。

    其实楚涟漪哪里是不骄不躁,只不过是她想明白了自己的前景,下定了决心,尽管未来她无法掌握,确必须去争取。

    “姑娘,三夫人带着六姑娘、九姑娘来看你了。”暗香伺候楚涟漪净了手。

    “哦,用那盒咱们今年春上制的桃花膏。”

    暗香应了一声,用金簪子挑了桃花膏放在楚涟漪的掌心,她合着玫瑰水匀了抹在脸上,本就水润莹白的脸带上一丝淡淡的桃花粉,格外粉媚。

    “人说咱们楚府的姑娘都是大美人,可是奴婢看阖府上下,就没有一个姑娘能赶上咱们姑娘的。” 暗香又伺候楚涟漪带上金绞丝百合花纹的镯子,抬起她的手道:“这手比上等的羊脂白玉还来得莹润,那严府迟早要怪他们自己瞎了眼的。”

    楚涟漪轻笑出声,“就你会讨我欢心。”

    这边暗香和楚涟漪轻声说笑着,那边疏影正引了三夫人和六姑娘、九姑娘进院子。

    “百花深处,什么时候改的名儿啊?”三夫人旁氏抬头看了看带宝瓶门上四个碗大的描金黑字撇了撇嘴。

    百花深处是楚涟漪掌家后自己改的名字,原名儿叫敬春院,是三夫人当时代掌大房时给取的名字,她嫌弃当初楚夫人给涟漪取的院名不够庄重,重新叫人写了“敬春院”三个字。后来暗香私下听得三夫人小名里就有个“春”字,便说给了涟漪听,那名字后的意思就耐人寻味了。

    当初三夫人每日里在大房给涟漪立规矩,拘着她做针线,逼得涟漪不得不狠心夺权,这才有了今日之事。

    “回三夫人,是五年前改的了,姑娘身子一直不好,老爷请了大仙来看,说是敬春院的‘春’字同姑娘的八字犯冲,冲撞了姑娘,这才改了名字。”疏影特意把这庄事给挑了出来,立刻就让三夫人本来幸灾乐祸的脸色黑了下去。

    三夫人想起自己名字里的那个“春”字,这十二姑娘不是摆明了骂她么,“哟,你们十二姑娘倒是矜贵,连个院子的名儿都能与她犯冲,要说这春字与她犯冲,她怎么又取了个百花的名字,这百花还不都在春天开啊?”三夫人用手帕遮了遮嘴角,嘲讽地笑道。

    疏影好脾气,也不气恼,笑嘻嘻地道:“春上,姑娘的病容易犯,院子里的婆子些都说是咱们姑娘的容貌羞煞百花,所以春娘娘嫉妒了,咱们这院子里,丫鬟、媳妇的名字都不许用一个春字,三夫人,说来也灵验,从那以后,姑娘的身子可好了许多。”

    一旁跟着疏影引路的小丫头杏丫也小声道:“再说,百花哪里就是春天开啊,那荷花还是夏天开,梅花还是冬天开呢。”

    三夫人旁氏听了疏影和杏丫的话,整张脸拉得比马脸还长,这大房一个小丫头居然都敢驳她的话,真是要反了,三夫人不怒反笑,用手绢拭了拭鬓角,柔柔地道:“许久不来,今日一来果然长见识了,十二姑娘掌家后,连个黄毛小丫头都敢驳主子的话了,也难怪……”自然是难怪男方要退亲了。

    疏影瞪了一旁多嘴的杏丫一眼,她那话虽然没错,可那御下不严的罪名却给安在了姑娘身上,如今这风头上,可不能再让这三夫人生什么波澜了,“杏丫,还不给三夫人磕头道歉。”疏影转过身对三夫人道:“夫人别生气,这都是疏影的错,我家姑娘平日身子差,哪有功夫管她这等小丫头,都是疏影在管教,今日冲撞了夫人,还请夫人原谅。”

    三夫人嘴角往右微微上翘,笑起来左右不对称,格外显得傲慢,也不答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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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把女猪的名字改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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