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白影画 第十二章 神佛的愤怒(1)
她开始并不觉得大罢工是什么严重的事。
但等她十点多和阿加西他们下楼想要吃宵夜,发现,这里简直变成了另一个世界。
几个小时前,大堂还只有几个游客在无聊上网,可是现在,大堂里靠墙一排电脑前挤满了人。
台球桌旁也是,就连不营业的小吧台也是。
华裔老板忙得额头淌汗。
一会儿当地语言,一会儿是英语、日语、韩语等等,十八般语种轮番上,不停解释“真没房间了”。
“这些人啊,明知道有大罢工,竟然还来旅游,”华裔老板叹气,“还有那些,本来今天早上退房了,要去博卡拉。可是找不到车去,又回来了,昨天我就劝他们走,大罢工前一天当地人都是请假回家的,怎么会有车,自行车还差不多。”
老板忙活很久,好不容易送走一批,听说他们几个要吃晚饭,又欲哭无泪了:“几位,人家尼泊尔人都在梦中打坐了,你们才要吃晚饭。哎,没了没了,”他指身后空空如也的柜子,“什么都没了。”
温寒饥肠辘辘,想要去街上看看,又被老板拦住。
她想起自己包里还有饼干,决定回去。
可阿加西却想吃些热得东西。而王文浩似乎也很坐立不安,他反复看表,最后对阿加西和温寒说:“我出去看看,如果有吃的给你们带回来。”阿加西拉着温寒追上去:“一起去吧,这里的气氛太让人窒息了。”王文浩想拒绝。
大堂里的电又停了,所有人更加吵闹,好像随时都能大打出手。
阿加西趁机先一步拉着阿加西跑出去了。
四处尘土飞扬,没有灯光。
整个蓝毗尼都在停电。
今晚的月很暗,路上到处□□者设置的路障,石头搭建的多,还有木头和装着土的布袋子。甚至有些地方,就是土堆。到处都是很破的那种车,车内外坐满了人。
到处都是红色旗帜。
尘土的味道如此浓郁,没有路灯,十几步外就已看不清人。她忽然联想到西方的那些恐怖片,通常在这时候,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。
因为看不到四周,心情越发压抑。
四处都是怒吼声,人群情绪激动,不远处警察拿着高压水枪,荷枪实弹,严阵以待。
……
有人拉住她们,强硬地塞来传单。温寒吓得躲避,被人猛推开。[.l更新快,网站页面清爽,广告少,无弹窗,最喜欢这种网站了,一定要好评]
人群突然就爆发骚动。
阿加西拉着温寒往回跑,进入刚才走出来的小巷,迎面撞到王文浩。阿加西暴躁地抱怨:“我一定要回莫斯科,不在这鬼地方呆下去了!”王文浩惊讶看他们,摘下眼镜,用衬衫去擦着,剧烈咳嗽。
王文浩身后的黑暗处,伸出一把匕首,抵住他。
同时,也有两只手臂,从温寒和阿加西的脖颈间绕过来,狠狠掐住她们的脖子。
一时间,阿加西的抱怨消失了。
在悄无声息的巷子里,谁都不敢动,有汗,是冷汗,沿着温寒的脖颈慢慢流淌下来。“不要动。”有人在用生硬的英文,低声说。
街上人群在激烈嘶吼、冲撞。
没人会注意这里。
阿加西指甲掐入她的手心。温寒吓得脸色灰白,肩上的伤口被后背的人狠狠压着,疼得浑身颤抖:“我们是游客……”
“闭嘴。”身后人喝斥她。
她惊恐地看着制服王文浩和阿加西的人,认出他们就是走廊里说柯尔克孜语的其中两个!
她剧烈呼吸着,脑中只有一个人的影子。
只有他。像是溺水时所抓住的那最后一棵稻草,想到他,就深呼吸着,想让自己镇定。他说过,他答应过,一定会回来,一定会安全将自己送出去……送离蓝毗尼。
因为这个念头,她心跳的有些超出生理极限的快。
甚至开始有窒息感。
忽然,有很沉重的两个东西被从露台上扔下来。
溅起的碎石,打在温寒和阿加西脸上,两个人吓得再次惊叫。
落下的两个东西是几乎半身都被鲜血染湿的程牧云和孟良川,都被绳子捆住上半身,蒙着双眼扔到地上,像是受了重伤。
只是在扔下来的时候,孟良川闷哼了一声,程牧云却像是死人一样,连声音都没有。
温寒如被雷击,所有的视线都纠缠着浑身是血的程牧云。
他的话在她耳中盘旋着。
小麻烦,他说他惹了小麻烦,这就是那所谓的小麻烦吗!
突如其来的恐慌从血液里疯狂流窜开来,渗入五脏六腑,她一瞬只觉得天旋地转,喉咙竟涌上血腥,心脏不负重荷地沉下去。
一沉到底。
险些就昏过去。
“你在看什么!”身后的男人狠狠踹向她的膝盖窝。.l
温寒失声,噗地跪在地上。王文浩立刻挣扎,低吼着:“不要为难女人,你们要钱就说!”那个男人一愣,很快挥着匕首柄,猛砸向王文浩太阳穴,将他狠狠砸倒在地面上。王文浩捂着头,有血顺着他的手指缝流下来,他只是恶狠狠盯着那个男人。
另一个人啐了口:“不,我们惹怒了警察,要外国人陪着,离开蓝毗尼。老实些,会放你回来。”
他说完,立刻有两个黑影上前,将王文浩用同样的手法绑起来,就在封住他口的瞬间,温寒忽然站起来:“你们带我走……放了他。”
她紧紧攥着拳头,却控制不住发抖。
这是一念之间的事,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。
为了换回王文浩?
不。
是为了他,那个已经不知道受了多重伤的男人。
一起被带走能做什么?她全然不知。
只是心底一股巨大的力量,支撑她站起来。她听懂了,他们要扣押几个外国人,保证他们离开蓝毗尼。出了这里,就能放她回来。
可他们为什么要绑程牧云,为什么?
温寒,不要想了,不要再想下去,事情很简单,他们只要人质保证他们能警察时顺利逃走――
她整个人都在颤抖着,不敢相信自己真这么做了,但她真的做了。
“温寒!”王文浩用俄语大声吼:“不要管我!”
有人狠狠踹了他一脚,掏出毛巾塞了他满口,黑色胶带彻底封住他的嘴,王文浩的眼睛瞬间睁大,紧紧盯着她,猛摇头。
温寒没等看到他的动作,已经被狠狠推向墙壁,绑住了手脚。
人群争斗越来越激烈。
有喷水枪压制人群,到处都是泥土混着水。而这个小巷里就只剩下了颤抖着的阿加西。她突然惊醒,跌撞着跑进旅店,拼命说着,自己的朋友被一群无赖们带走了!
阿加西披头散发,摇晃着那个华裔老板的手臂:
“我需要警察!警察!”
****************
一路漆黑颠簸,温寒只感觉腹部被压得生疼。
看不到,就这么和那三个人一样被这些人扛在肩头,往深山里走,沿途有水声,有野兽吠声,还有各种奇怪的声音,她起初还认真听,后来感觉肩膀上有湿冷的感觉,伤口开始往下流血,她渐渐开始迷失了判断力。
到午后,这些人终于到了一个简陋的小村子。
将所有人都扔进一个破房子里,让人看守,唯独带走了王文浩。
等进了个像样的屋子后,中年男人上来给王文浩松了绑,哈哈大笑,用柯尔克孜语,流利地问他:“我的朋友,你的女人真的很美,如果不是你的女人,我一定会将她留在自己身边。”
王文浩接过对方一个人递来的眼镜,擦干净,戴上:“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女人?”
“在你要被绑走时挺身而出的女人,应该不会和你没关系。”头目了然,笑得露出了牙齿,皮笑肉不笑的姿态,让人从心底发寒。
“我的约定是拿回我的东西,绑走那两个男人,而不是女人,”王文浩显然心情很不好,“别告诉我,你只是想仔细看看我女人长什么样子。”
“不,不,我只是为了成全你们的伟大爱情。”
房间里的几个男人放肆笑起来。
“或者,是忽然发现有女人能牵制我,特地带来,保证交易顺利?”王文浩懒得和他继续绕圈子,“我是走私贩,我在做生意,不是什么搏命狂徒。”
中年人坐下来,拍了拍木桌:“坐,我的朋友。”
王文浩孤身一人,纵然有满腹怒火,也不敢真的撕破脸,他也只得坐下来。心底的火气已经堆积的快要让人失去理智,本来雇了两个保镖,却没想到竟然抢走了自己的东西。
最后倒成了孤军奋战,还牵扯了温寒。
“你连自己的货都丢了,就证明,你在尼泊尔需要听我们的,才能顺利做好这单生意。你说是吗?我的朋友?”
王文浩懒得再说,进入正题:“你们需要多久,验完我的东西?”
“二十个小时,你带来的那些珠宝至少需要这个时间,你知道因为罢工,尼泊尔交通都瘫痪了,我的鉴定师还没赶到,”头目弯曲起食指,敲了敲桌子,“让我的人带你去看看风土人情,顺便给你几个我们的女人,你那个暂时要在我手里。二十个小时后,我送你们走。”
“好。”王文浩倒也答应的痛快。
“那两个男人呢?你要我们怎么处置?”
“随你们高兴,既然敢偷我的货,总要有些惩罚。”
……
温寒坐在干燥的草堆上,靠着身后的墙,又是恐惧,又是伤口痛,她只能不断安慰自己没关系,没关系,他们说会释放人质的。
他们只是想要几个外国游客。
或许他们只是参与罢工的当地人――
忽然有人走进,她下意识缩了缩身子,有冰凉贴上她肩膀的皮肤,她想躲,对方已经按住她的身子。
剪刀剪开衣服的声音,然后是伤口的纱布被撕下来。
有人在给她处理伤口。
她不敢动,感觉鼻端有淡淡香气,像是女人。尼泊尔的女人都很保守,未婚女人会禁止男人碰触自己的身体,没想到绑匪也这么讲究,竟真让个女人来给自己包扎。
“她的皮肤真好。”对方在用柯尔克孜语说话,以为她听不懂。
“外来的女人,都好,”有男人在笑,“可再好,也不及你。”
余下的就是情话了。
那人给她包扎完,问身边男人要不要给她喂饭,身边人回答不需要,这些人很快就会离开。
四周又安静下来。
她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,因为眼前都是黑暗。
只知道,附近已经没有走动的人。
恐惧开始蔓延开,不受控制,吞噬着她可怜的那点理智。
究竟为什么?为什么要带他们来这里,为了避开警察,都进山区了,为什么还不放人……
就在此时,有手指抚上她的脸颊。
这种感觉,让她瞬间颤抖,可是很快又察觉到这种抚摸的特点,太熟悉了,太熟悉了――
是他……是他?!
嘴巴上的胶带被狠狠撕下来,塞在口中的白毛巾被丢掉。
她突然口中松快,想要张口问是不是他,就被堵住了嘴。
这是一个绝对属于那个男人的深吻,不容置疑,深入喉咙深处,仿佛要将你灵魂吸出来一样的亲吻。甚至这次,有了些肆虐,他将她的嘴唇咬在唇齿贱,狠狠地吮吸啃噬,将她的嘴唇咬破,血吸出来,深刻的痛,还有传达出来的欲望――
她被他诱导的,开始回吻他,仿佛把所有这一整天的颠簸恐惧都交给他。
仿佛只有这样,她就知道自己是安全的。
她是安全的,只要他在。
“你开始学会接吻了,亲爱的,”他开始将她嘴唇上的血舔掉,转而去轻轻含住她的小耳垂,“在这些信佛的国度,总会说一个好女人,要常羞得面红耳赤,惭愧惶悚,才不会被人厌恶……可我就喜欢现在这样的你。你让我怎么离开你?怎么放手?你跟着我,很可能会死。”
一句句追问。
在问她。也不是在问她。
她不知道怎么回答。
她本身就有太多的疑惑,呼之欲出,纷乱复杂的猜想:“你――”
“你不该认识我。温寒,你面前这个男人眼里,没有宽容,没有仁慈。在这里,在今天,你很快就会看到,我就是生活在地狱里的恶鬼,或者说,我……就是地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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